(东汉末)陈 琳
饮马长城窟(2),水寒伤马骨。往谓长城吏(3),慎莫稽留太原卒(4)!
官作自有程(5),举筑谐汝声(6)!男儿宁当格斗死(7),何能怫郁筑长城(8)。
长城何连连(9),连连三千里。边城多健少(10),内舍多寡妇(11)。
作书与内舍,便嫁莫留住。善事新姑嫜(12),时时念我故夫子(13)!
报书往边地(14),君今出语一何鄙(15)?
身在祸难中,何为稽留他家子(16)?生男慎莫举(17),生女哺用脯(18)。
君独不见长城下,死人骸骨相撑拄(19)!
结发行事君(20),慊慊心意关(21)。明知边地苦,贱妾何能久自全(22)?
【作者介绍】
陈琳(?-217),东汉末文学家。字孔璋,广陵(今江苏省扬州市)人。“建安七子”之一。初从袁绍,后归曹操,为司空军谋祭酒,管记室。所草书檄甚多,诗歌仅存4首。《饮马长城窟行》写人民徭役之苦,真实生动。原有集,已散佚,明人辑有《陈记室集》。
【注释】
(1)这首诗选自《(宣统)固原州志》,《(民国)固原县志》亦收录此诗。饮马长城窟行,古乐府琴调曲名。陈琳此篇写秦筑长城,给予人民的痛苦,真实生动。诗中多用对话。
(2)饮马长城窟:古代征戍之客到长城一带防守边疆,行军途中饮马的水洼,被称为长城饮马窟。宋郭茂倩题解:“长城,秦所筑以备胡者,其下有泉窟﹐可以饮马。”郦道元《水经注》曰:“余至长城,其下有泉窟,可饮马。”词曲中常用“长城饮马”或“饮马长城”称之。后逐渐演变成古乐府瑟调曲名——《饮马长城窟行》。
(3)长城吏:负责管理监督修筑长城的官吏。
(4)慎莫:恳请语气,千万不要。稽留:滞留,指延长服役期限。太原:秦郡名,约在今山西省中部地区。这句是役夫们对长城吏说的话。
(5)官作:官府的工程。指修筑长城任务而言。程:期限。
(6)筑:夯类等筑土工具。谐汝声:要使你们的声响协调。即喊齐你们打夯的号子。这是长城吏不耐烦地回答太原卒们的话。
(7)宁当:宁愿,情愿。格斗:搏斗。
(8)怫(fú)郁:烦闷,憋着气。
(9)连连:形容长而连绵不断的样子。
(10)健少:壮健的年青人。
(11)内舍:即内室。指戍卒的家中。寡妇:指役夫们的妻子。寡妇一词,在古时的含义比今天要宽泛些,凡女子与丈夫离别而独居者,即可称寡妇,不一定非作未亡人不可。有的版本作“孤孀”
(12)事:侍奉。姑嫜(zhāng):古时妻称丈夫的父母为姑嫜。即婆婆和公公。
(13)故夫子:犹言你原来的丈夫,是自谓。希望妻子对自己常念不忘。以上三句是役夫给家中妻子信中所说的话。
(14)报书:回信。
(15)鄙:粗野,浅薄,不通情理。这是役夫的妻子回答役夫的话。
(16)他家子:犹言他人家女子。这里指自己的妻子。这是戍卒在解释他让妻子改嫁的苦衷。
(17)举:生育;抚养。《史记·孟尝君列传》:“文(孟尝君)以五月五日生,婴(孟尝君之父)告其母曰:‘勿举也。’其母窃举生之。”后世一般用为“抚养”之义。
(18)哺:喂养。脯:干肉,腊肉。
(19)撑拄:支架。骸骨相互撑拄,可见死人之多。以上四句是化用秦时民谣:“生男慎勿举,生女哺用脯,不见长城下,尸骸相支拄。”
(20)结发:古时婚礼中的仪式之一。成婚之夕,男左女右共髻束发。行:句中助词,如同现代汉语的“来”。
(21)慊慊(qiànqiàn):怨尤的模样,这里指两地思念。关:牵连。
(22)久自全:长久地保全自己。自全,独自活着。以上四句是说,自从和你结婚以来,我就一直痛苦地关心着你。你在边地所受的苦楚我是明白的,如果你要死了,我自己又何必再长久地苟活下去呢?这是役夫的妻子回答役夫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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