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、早秋出塞寄东台详正学士⑴
(唐)骆宾王
促驾逾三水(2), 长驱望五原(3)。 天阶分斗极(4), 地理接楼烦(5)。
溪月明关陇(6), 戎云聚塞垣(7)。 山川殊物候(8), 风壤异凉暄(9)。
戍古秋尘合(10),沙寒宿雾繁。 昔余迷学步(11),投迹忝词源(12)。
兰渚浮延阁(13),蓬山款禁园(14)。彯缨陪绂冕(15),载笔偶玙璠(16)。
汲冢宁详蠹(17),秦牢讵辨冤(18)。一朝从篚服(19),千里骛轻轩(20)。
乡梦随魂断, 边声入听喧。 南图终铩翮(21),北上遽催辕。
吊影惭连茹(22),浮生倦触藩(23)。数奇何以托(24),桃李自无言(25)。
【注释】
(1)这首诗选自《(民国)固原县志》。东台,此指唐官署名。唐高宗时改门下省为东台,中书省为西台。详正,姓不详,似是作者的朋友。学士,官名。唐开元时始置学士院,官员称翰林学士,掌起草皇帝诏命。其后有承旨、侍读、侍讲、直学士、待制等品秩之分。
(2)促驾:匆忙乘马。三水:地名。此指汉代三水县。因县内有罗山谷三泉并流,故名。治在今宁夏同心县下马关镇北红城水古城。
(3)五原:此指唐代龙游原、乞地干原、青岭原、可岚贞原、横槽原。在今宁夏盐池县境内。
(4)天阶:星名。《晋书·天文志》上:“三台为天阶,太一蹑以上下。”斗极:北斗星与北极星。
(5)地理:指山川土地的环境形势。楼烦:春秋战国时国名,以游牧为生,精于骑射,东与赵国为邻。秦末,服属于匈奴,移徙河南地(秦汉时期区域性地名,即黄河河套以南地区)。汉武帝元朔二年,卫青破匈奴,取河南地,立朔方郡。
(6)溪月:映照在溪水中的明月。关陇:指函谷关以西、陇山以东一带地区。
(7)戎云:中国西部地区的云雾。塞垣:本指汉代为抵御鲜卑所设的边塞。后亦指长城、边关城墙、北方边境地带。
(8)物候:主要指动植物的生长、发育、活动规律与非生物的变化对节候的反应。也指景物;风物。因其随节候而变异,故称“物候”。
(9)风壤:犹风土。指一个地方特有的自然环境和风俗习惯。凉暄:寒冷与暖和。
(10)戍古:边疆古老的城堡﹑营垒。秋尘:秋天的尘土。
(11)学步:即“学步邯郸”。比喻模仿别人不成,反而把自己原有的本领也丢掉了,都不知道怎么办了。《庄子·秋水》:“且子独不闻夫寿陵馀子(人名)之学行于邯郸与?未得国能,又失其故行矣,直匍匐而归耳!”意思是说,燕国的一个青年到赵国的国都邯郸去学赵国人走路,结果不但没学好,连原来的走法也忘了,只好爬着回去。《汉书》卷一百上《叙传》:“昔者有学步于邯郸者。曾未得其髣佛,又复失其故步,遂匍匐而归耳!”后来讥人只知仿效,不善于学而无成就为学步邯郸。此句诗以“学步”作学习的谦词,或泛指学习。
(12)投迹:止步不前。《汉书》八七下《扬雄传·解嘲》:“欲谈者宛舌而固声,欲行者拟足而投迹。”忝(tiǎn):辱,有愧于,常用作谦辞。词源:指文词的源流。用水源来比喻文词的层出不穷。
(13)兰渚:生长兰草的水边。延阁:汉宫廷藏书处。后泛指帝王藏书处。
(14)蓬山:古代相传东海中的三座仙岛之一。款:叩,敲。禁园:帝王的园林。
(15)彯缨:彯(piāo),犹飘;缨,冠带。谓冠缨飘动,指在朝为官。绂冕(fúmiǎn):古时系官印的丝带及大夫以上的礼冠。引申为官服﹑礼服。也比喻高官显位。
(16)载笔:携带文具记录王事。玙璠(yúfán):美玉名。古代的一种佩玉,也比喻美好的人物。
(17)汲冢(jízhǒng):即汲冢书。晋武帝太康二年(281年),一个名叫不准的汲郡人盗发魏襄王墓(或言安厘王冢),得数十车竹书。武帝因命荀勖撰次,以为《中经》。因墓在 汲郡,故称“汲冢书”。详蠹:审查被蠹虫蛀蚀的竹书。
(18)秦牢讵辨冤:秦牢,谓韩非陷秦国狱中事。韩非,出身韩国贵族,与李斯同师事荀卿。曾建议韩王变法图强,不见用。著《孤愤》《五蠹》《说难》等十余万言。韩非的书流传到秦国,受到秦王嬴政的重视,秦王以派兵攻打韩国相威胁,迫使韩王让韩非到秦国为其效力。韩非在秦国倍受重用,引起了秦朝李斯的妒忌,李斯在秦王面前诬陷韩非,终因他是韩国宗室,未得信任,将其投入监狱,最后逼其服毒自杀。讵,岂。辨冤,对所受的冤屈进行申辩。陈熙晋笺注:“此言为学士时,以事获罪也。”
(19)一朝(zhāo):一旦;一时。篚服:篚(fěi),竹器;服,通“箙”,古代盛箭的器具。篚服,指盛箭的竹器,意谓从戎。
(20)骛(wù):《文选·班固〈答宾戏〉》:“战国横骛。”李善注:“东西交驰谓之骛。”引申为急。《(民国)固原县志》作“鹜”,误,此从《全唐诗》本。轻轩:古代田猎之车。因其轻便,故称。
(21)南图:即图南。《庄子·逍遥游》:“背负青天,而莫之天阏者,而后乃今将图南。”南,指南海,言置于九万里之上,始谋徙于南海。用以比喻远大的志向。铩翮(shāhé):犹铩羽,羽毛摧落。也喻失意。《(民国)固原县志》作“锻翮”,误,此从《全唐诗》本。
(22)吊影:对影自怜。喻孤独寂寞。连茹:表示接连不断。语本《易·泰》:“拔茅茹以其汇,征吉。”王弼注:“茅之为物,拔其根而相牵引者也。茹,相牵引之貌也。”后因以“连茹”表示擢用一人而连带起用其他人。
(23)浮生:《庄子·刻意》:“其生如浮,其死若休。”老庄以人生在世,虚浮无定。后来相沿称人生为浮生。触藩:以角抵撞篱垣。《易·大壮》:“羝羊触藩,羸其角。”后以喻所至碰壁,进退两难。
(24)数奇:命运乖舛,指遭遇不顺当。数:命运、命数;奇:不偶,不好。古代占法以偶为吉,奇为凶。
(25)桃李自无言:古谚:“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。”桃树、李树不会说话,可是它的花果吸引人,树下就自然踩出了一条小路。比喻实至名归,重事实不尚虚名。以上两句说的是汉朝名将李广。“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”,出自班固《汉书·李广传赞》:“李将军恂恂如鄙人,口不能出辞,及死之日,天下知与不知皆为流涕,彼其中心诚信于士大夫也。谚曰:‘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。’此言虽小,可以喻大。”李广善骑射,汉文帝时击匈奴有功,为武骑常侍。汉武帝时为右北平太守,匈奴不敢犯境,号曰“飞将军”。李广为将,与士卒共饮食,家无余财,众乐为用。然而,这位战功卓著、倍受士卒爱戴的名将,却一生坎坷,终身未得封爵。皇帝嫌他命运不好,不敢重用,贵戚也借机对他排挤,终于导致李广含愤自杀。当时全军将士,个个痛哭失声,老百姓听到这个消息,也都不禁流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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