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31、灵 武 台⑴
（清）侯士骧
朔方形胜西陲雄，一隅再造夸唐宗⑵。
至德遗踪杳难问，荒台沦没生蒿蓬⑶。
渔阳鼙鼓动群丑，函关失险无人守⑷。
阿瞒夜半出延秋，崎岖蜀栈乘骡走⑸。
紫盖黄旗指剑州，马嵬父老苦遮留⑹。
至尊已狥权宜策，殿下须从恢复谋⑺。
裴冕堪为北道主，廻风卷甲趋灵武⑻。
白衣宰相佐风云，黑稍将军拥貔虎⑼。
玉玺西来士气生，居然号令众心倾⑽。
花门共跃勤王骑，叶护长驱荡寇兵⑾。
军声远震连关陇，令公将将能持重⑿。
戈鋋百道怒鲸奔，旋看骇鹿无遗种⒀。
虎帐龙韬据上游，奇功指顾两京收⒁。
捷书飞达峨眉岭，仙仗重开花萼楼⒂。
扫除氛祲清宫阙，表迎避位情非饰⒃。
黄袍手著似婴儿，此日何曾亏子职⒄。
仓皇行在建旌旗，想见神灵呵护时⒅。
谁信边城三尺土，当年曾筑太平基⒆。
【注释】
⑴这首长篇叙事诗选自《（嘉庆）灵州志迹》。关于“灵武台”的记述时见志书中，《旧唐书》《新唐书》多处提到灵武台。而记述最集中者，乃《（嘉庆）灵州志迹》。《灵州志迹·古迹志第八》云：“灵武台：唐天宝十五载(755年)，安禄山反，元宗(即玄宗，清时为避康熙玄烨讳，改玄为元)避贼入蜀。至马嵬，父老遮道请留，上命太子宣谕之。父老曰：‘至尊既不肯留，某等愿率子弟从太子东破贼，取长安。若殿下与至尊皆入蜀，中原百姓谁为之主？’须臾，聚至数千人，太子不可，涕泣跋马欲西。建宁王(李)倓与李辅国执鞚谏曰：‘逆胡犯阙，四海分崩，不因人情，何以兴复？殿下不如收西北之兵，召郭(子仪)、李(光弼)于河北，与之并力东讨逆贼，削平四海，使社稷危而复安，宗庙毁而复存，扫除宫室，以迎至尊，岂非孝子之大乎？’广平王(李) 俶亦劝太子留。父老共拥太子，马不得行。乃使俶白上。上曰：‘天也！’分后军二千人及飞龙厩马从太子，仍谕之曰：‘太子仁孝，可奉宗庙，汝曹善辅之。’又谕太子曰：‘汝勉之，勿以吾为念，西北诸胡，吾抚之甚厚，汝必得其用。’又宣旨欲传位太子，太子不受。太子至平凉(今固原)，未知所适。建宁王倓曰：‘殿下昔为朔方大使，将吏岁时至启，倓略识其姓名。今河西、陇右之众皆败降贼，父兄子弟皆在贼中。朔方道近，士马全盛。裴冕衣冠名族，必无二心，速往就之。’众曰：‘善。’通夜驰三百余里，至彭原。太守李遵出迎，献衣及糗粮，遂至平凉。阅监牧马，得数万匹，又募军士得五万人，军势稍振。议出萧关，趋丰州。朔方留后杜鸿渐、水陆运使魏少游、节度判官崔漪、卢简、李涵相与谋曰：‘平凉散地，非屯兵之所，灵武兵食完足，迎太子至此，北收诸城兵，西发河陇劲骑，南向以定中原，万世一时也。’会河西司马裴冕亦至平凉，亦劝太子之朔方。（杜）鸿渐自至平凉迎太子，说兴复之计，即上军马招辑之势。（魏）少游治宫室帏帐，皆似禁中，饮膳备水陆。庚辰，次丰宁军。七月，至灵武。辛酉，太子即位于灵武，尊上为太上皇。见少游所治，悉命撤之。大赦，改元。以杜鸿渐、崔漪知中书舍人事，裴冕同平章事。”由此看来，此“灵武台”，是特指唐肃宗登基时的灵武官署。也特指这一段历史。
⑵“朔方”二句：一隅，指一个狭小的地区。此指灵武。唐宗，在“唐宗宋祖”这个现代词语里，指的是唐太宗李世民，而诗中的“唐宗”指的是唐肃宗李亨。这两句诗简要介绍了“灵武台”（唐灵州）的地理和历史形胜，指出，由于唐肃宗的临幸，使古灵州名声大噪。
⑶“至德”二句：至德，唐肃宗的年号。唐肃宗在灵武即位后，改天宝十五年为至德元年（756年）这两句是说，经过了一千余年的时间淘洗，唐肃宗灵武登基的遗踪已很难寻问到了，只见曾是古灵州城湮没的地方（荒台）长满了荒草。
⑷“渔阳”二句：渔阳，唐朝渔阳郡。辖境相当今北京市平谷县、天津市蓟县等地。此借指唐玄宗天宝十四年（755年），安禄山在范阳发动的叛乱。鼙鼓，古代军队中用的小鼓。函关，函谷关，位于河南省灵宝市北。这两句说，安禄山在范阳发动叛乱，唐军与叛军在函谷关大战，唐军失利，函谷关失守。
⑸“阿瞒”二句：阿瞒，指唐玄宗李隆基，他的小名叫阿瞒（曹操的小名也叫阿瞒）。延秋，延秋门，唐代长安禁苑西门。蜀栈，古栈道名。是古代关中通往汉中和巴蜀的要道。这两句说，函谷关失守，唐玄宗半夜从长安城的延秋门出逃，骑上骡子向四川逃亡。
⑹“紫盖”二句：紫盖、黄旗，均指现于斗牛之间的云气，古代术士以为帝王符瑞。此指唐玄宗的逃亡大军。剑州，古代行政区划地名，其疆域基本上以今四川省剑阁县为主体，以其境内的剑阁（即当时的剑阁道）而得名，唐初先天二年（713年）置。马嵬，马嵬驿（即马嵬坡），在陕西省兴平县西。这两句写唐玄宗一行逃往四川途径马嵬驿时，发生兵变，被附近父老跪留的情景。
⑺“至尊”二句：至尊，皇帝的代称。此指唐玄宗。狥（xùn），同“徇”。对众宣示。这两句写唐玄宗当众宣布权宜之计，让太子李亨负责召集兵马，平息叛乱，收复长安、洛阳。
⑻“裴冕”二句：裴冕，唐大臣。历任监察御史、殿中侍御史、河西行军司马等职。玄宗幸蜀，裴冕等在灵武五上奏笺，劝太子李亨即位。肃宗即位后，以定策功，升裴冕为中书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，倚以为政。北道主，意同东道主。这两句写裴冕等一批灵武官员愿当东道主，诚邀李亨一行到灵武共谋恢复大业。“回风卷甲”，极言行为果决，气势磅礴。
⑼“白衣”二句：白衣宰相，指谋士李泌。唐代名相李泌历经唐玄宗、肃宗、代宗、德宗四位帝王，是中国历史上一位有着传奇色彩的著名丞相。李泌喜穿一身白衣（唐代无官职的可穿白衣），历史上称他为“白衣丞相”。风云，比喻变幻动荡的局势。黑稍将军，应为“黑矟将军”。据《魏书·于栗磾传》载：北魏于栗磾为河内镇将，刘裕伐姚泓欲假道河内，致书于栗磾，题称“黑矟公麾下”。以于栗磾好持黑矟（shuò，长矛，即槊）以自标。于栗磾以书奏上魏太宗，即授其为“黑矟将军”。后即以“黑矟将军”作大将的代称。此指郭子仪、李光弼等—批中兴名将。貔虎：貔和虎。亦泛指猛兽。喻勇敢强猛的军队。这两句写李泌、郭子仪等在唐王朝中兴中起了很大的作用。
⑽“玉玺”二句：玉玺，指皇帝的玉印。是皇帝行使权力的信物，是国家权力的象征。唐肃宗在灵武登基后，遣使前往四川奏报其事。《旧唐书》卷十载：“（八月）癸巳，上（肃宗）所奉表始达成都。丁酉，上皇（玄宗）逊位称诰，遣左相韦见素、文部尚书房琯、门下侍郎崔涣等奉册书赴灵武。”所谓册书是帝王用于册立、封赠的诏书。这两句说，玄宗的册封（“玉玺西来”）鼓舞了全国军民的士气，使肃宗的领导更加名正言顺。
⑾“花门”二句：花门，山名。在居延海北三百里。唐初在该处设立堡垒，以抵御北方外族。天宝时为回纥占领。后因以“花门”为回纥的代称。叶护，古时突厥、回纥等民族的官名。地位仅次于可汗。在唐朝时，皇帝对有功的异族首领也可以册封为叶护。这两句说，全国各路兵马踊跃勤王，各少数民族军队也帮助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乱。
⑿“军声”二句：关陇，指关中和甘肃东部一带地区。令公，古代对中书令的尊称。此指郭子仪。将将，驾驭将帅。《史记·淮阴侯列传》：“陛下不能将兵，而善将将。”这两句说，唐军讨叛的声威远震关中和陇东一带，郭子仪指挥将帅慎重不浮燥。
⒀“戈鋋”二句：戈鋋（chán），戈与鋋。泛指兵器。借指战争。骇鹿，受惊的鹿。这两句说，百股讨叛唐军鲸波怒浪般地向前冲，不久叛军像受惊的野鹿一样被消灭了，甚至连后代也没留下。
⒁“虎帐”二句：虎帐，指将军的营帐。龙韬，太公望兵法《六韬》之一。泛指兵法、战略。这两句写郭子仪等将领英勇善战，收复长安、洛阳，立下了异常的功勋。
⒂“捷书”二句：峨眉岭，四川峨眉山，代指四川。仙仗，指皇帝的仪仗。花萼楼，唐代长安花萼相辉楼的简称，始建于唐代开元八年（720年），位于长安兴庆宫（今西安市兴庆宫公园）内。花萼相辉楼是唐玄宗外交接待、国宴举办的场所，也是长安城内大型娱乐活动的文化艺术中心。这两句写长安收复的好消息传到四川，唐玄宗回到长安的情景。
⒃“扫除”二句：氛祲（jìn），比喻战乱，叛乱。“表迎避位情非饰”，这一句的意思是说，唐肃宗迎接玄宗、唐玄宗让位于肃宗，这都是真情流露，没有矫饰的成分。
⒄“黄袍”二句：这两句说，唐玄宗亲手把黄袍披在唐肃宗的身上，像对待婴儿一样感情真挚；现在平叛胜利了，我何曾要做对不起儿子的事（指肃宗想让玄宗继续当皇帝的事）。
⒅“仓皇”二句：行在，指皇帝出行时的居所，此指灵武。旌旗，此借指军士。这两句说，当时仓皇失措地逃往灵武，在那里建立平叛的大本营，最后平叛胜利了，可以想见这是神灵在保护啊！
⒆“谁信”二句：边城，指灵武。这两句赞扬了灵武在李唐中兴时所起的重要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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