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00、丁巳五月,云亭马帅修葺宁夏北门城楼告成,赋诗落之(1)
(民国)张 建
巍巍北城楼, 轮奂美如此(2)。 既以资登临, 应教尊瞻视。
瞰河尽九曲(3), 看山穷千里。 为问主者谁? 宁夏护军使。
为问军使谁? 枹罕之马氏(4)。 马氏豪杰多(5), 惟公雄无比。
好武复好文, 得人必得士。 擒贼每擒王(6), 爱民如爱子。
今夏羽书稀(7), 顾见城楼圮(8)。 汤盘铭日新(9), 灵台赋经始(10)。
爰法古圣贤(11),重修旧基址。 两户纳天风(12),一棂衬湖水(13)。
倚斗望京华(14),解愠得琴理(15)。仰观玉宇清, 俯察银畺敉(16)。
日夕据高明(17),舆颂听乐只(18)。贱子入幕宾(19),追随阅年纪。
赋诗落其成, 可能令公喜。 公望满中西(20),公年才强仕(21)。
十万剑横磨, 三边烽未已。 握手议中原, 安危仗公耳。
礼义为干城(22),忠信为营垒(23)。贤能为戈矛(24),才俊为鞭箠(25)。
德声遍九垓(26),何需城百雉(27)。矧复此高楼(28),一览小城市。
风月竟夕谭(29),管弦连朝起。 歌咏醉太平, 贤者固如实。
赞皇诩筹边(30),南朝夸结绮(31)。劳逸虽不同, 寄讬各有以。
孰若公意深(32),山河作表里(33)。远以望氛祲(34),近以抚耒耜(35)。
陈迹留朔方, 勋名光国史。 悬知后来人(36),登楼叹观止(37)。
【作者介绍】
张建,字质生,积石(今甘肃临夏市西北)人。光绪二十三年(1897年)中秀才。民国元年(1912年)甘肃省临时议会成立,张建担任秘书课长。民国二年(1913年),应宁夏护军使署马福祥的聘请,担任宁夏护军使署副官长。后来,张建历任绥远都统署参谋长、绥远垦务会办、归绥清理地亩局长、绥远烟酒事务局长等职务。后还曾任北京政府临时参政院参政等。民国十五年(1926年),张建辞官回到甘肃兰州闲居。民国十八年(1929年),河州发生大旱,张建联合旅居兰州的同乡募捐,并出任甘肃赈务会委员。抗日战争爆发之后,张建携家眷回到临夏,和当地人士共同创办了私立兴华小学,并担任首任董事长。1949年8月22日,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临夏,张建和临夏的各界人士欢迎中国人民解放军入城。同月,张建被任命为临夏地区民族事务委员会副主任。1952年,参加甘肃少数民族参观团,到北京观礼。返回临夏后,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务院任命为临夏专署副专员。他还历任甘肃省民族事务委员会委员、临夏专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委员、临夏专区土地改革委员会的委员,并当选甘肃省人民代表大会第一、二届代表。临夏回族自治州成立时,他当选副州长。1958年9月3日,张建在家中病逝。中共临夏州委在挽词中称其“热爱共产党,热爱人民革命事业,在加强民族团结和各项社会主义事业中贡献了很大力量。”
【注释】
(1)这首诗选自《(民国)朔方道志》。丁巳五月,民国六年(1917年)五月。云亭马帅,宁夏护军使马福祥,字云亭。据马福祥《重修朔方北城门楼记》载:“宁夏自汉唐宋明以来,历为西北重镇。缮备严整,则国家资为屏蔽。”“福祥自入民国,护军是邦……积年逋寇渐以锄拔,外患既去,乃从事于内治,于是修葺城堞,增培斥堠,而于北城门楼特加扩充,颓者补之,腐者新之,缭以槛使可倚,环以牗使可坐……斯楼经始于民国六年四月十一日,落成于六月二十九日……费钱一千二百五十六缗(注:一千文为一缗),皆福祥所自筹办,不以累公,不以累民。”
(2)轮奂美:即美轮美奂。轮,指轮囷,古代的一种圆形高大的谷仓,此处指高大,名词作形容词;奂,众多,盛大。典出《礼记·檀弓下》:晋文子赵武家里新落成一所房屋,晋国大夫张老去祝贺说:“美哉轮焉,美哉奂焉!”形容建筑物雄伟壮观、富丽堂皇。此形容宁夏北门城楼。
(3)瞰河尽九曲:从高处往下看,黄河都是弯弯曲曲的。九曲,言黄河河道之曲折。《河图》曰:“黄河出昆仑山东北……河水九曲,长九千里,入于渤海。”
(4)枹罕之马氏:枹罕,古郡、县名。故治在今甘肃临夏县。汉置县,属金城郡;东汉属陇西郡。晋惠帝时置枹罕护军。西秦乞伏炽磐曾迁都于此。后为河州治所,北魏曾置镇。北周置枹罕郡,隋初废。大业三年又改河州为枹罕郡。唐废郡,元废县。因马福祥是甘肃河州(今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临夏县)人,故曰“枹罕之马氏”。
(5)马氏豪杰多:近百年来,河州(今甘肃省临夏回族自治州)回族军人先后兴起,其武装力量逐渐发展壮大,曾经控制过宁夏、青海、绥远(今内蒙古呼和浩特等地)等省区及甘肃、新疆的一部分地方,影响整个西北政治局面,在我国近现代回族史上,占有重要位置。这些为首的人物都姓马,又都是河州西乡人。极盛之时,任过国民党时期的省主席(包括代理和割据自称者)的九人,军、师、旅、团级的将校军官及特任、简任、荐任文职官员(辛亥革命后到解放前,文官官阶分特任、简任、荐任、委任四级)的百人以上,于是有“三马”、“五马”、“十马”、“诸马”之名。
(6)擒贼每擒王:此说的是马福祥智擒伊克昭盟达拉特旗扎萨克喇嘛王德尼玛的事。辛亥革命以后,沙皇俄国将侵略矛头指向内蒙古地区。1912年7月,首先策动了古哲里木盟王公叛乱,靠近宁夏地区的伊克昭盟达拉特旗扎萨克喇嘛王德尼玛亦起兵叛乱。所部在归绥、包头一线横行无阻,京包间水陆交通阻断,张家口以西的乌兰察布盟、伊克昭盟、阿拉善盟等西蒙广大地区形势十分危急。时晋军孔庚剿办屡挫,而北洋政府又鞭长莫及,即命马福祥和阿拉善旗亲王塔旺布里特甲拉相机与王德尼玛和谈。1913年6月,马福祥进京述职,乘船至磴口,与亲王会合顺流而下。途径王德尼玛驻地时,设计在汇德城(今临河县)擒住了王德尼玛,并在包头把王德尼玛等人押交晋军,转送北京。叛乱事件平息。“擒贼每擒王”也包括打死或擒获活动于陕西西北部、甘肃东部“独立队”的头目金占奎和“达尔六吉伪皇事件”中的伪“皇帝”达尔六吉等。
(7)今夏羽书稀:今年(指1917年)夏天告急的军事文书少了。羽书,即羽檄,古代插有鸟羽的紧急军事文书。从1915年起,马福祥用了2年多的时间,以其主要力量扑灭了活动于内蒙古河套地区以及陕西西北部、甘肃东部各种“独立队”、“杆子队”的侵扰,故说“今夏羽书稀”。
(8)顾见:看见。圮(pǐ):塌坏,倒塌。
(9)汤盘铭日新:汤,指成汤,商朝的开国君主。盘,沐浴用的器皿。铭,刻在器皿上用于警策自己的文辞。《礼记·大学》:“汤之盘铭曰:‘苟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。’”意思说,商汤的《盘铭》说:“如果有一日自己焕然一新,就能日日焕然一新,每日都焕然一新。”后以“汤盘”为自警之典。君子每时每刻都应自我革新。
(10)灵台赋经始:灵台,台名,用于观察天象的高台,故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。赋,古同“敷”,铺陈,分布。经始,开始规划兴建。《诗·大雅·灵台》:“经始灵台,经之营之。”《诗经》这首诗的主旨是赞美周文王提倡文治,实行教化,以致天下太平。“灵台赋经始”应当含有此意。
(11)爰法:于是效法。爰,于是。
(12)两户:两扇门。
(13)一棂:一扇窗。棂,旧式房屋的窗格。
(14)倚斗望京华:倚斗,顺着北斗星所在方向。京华,京城之美称。因京城是文物、人才汇集之地,故称。此指北京。唐代杜甫《秋兴八首》:“夔府孤城落日斜,每依北斗望京华。”
(15)解愠得琴理:解愠,消除怨怒。琴理,此指琴声的涵义。此句用典。《孔子家语·辩乐解》:“昔者舜弹五弦之琴,造《南风》之诗。其诗曰:‘南风之熏兮,可以解吾民之愠兮;南风之时兮,可以阜吾民之财兮。’”意思是说,舜弹五弦琴,歌咏《南风》诗,希望百姓无忧无虑,生活富裕,天下被舜治理成太平盛世。
(16)银畺敉(mǐ):边疆安定。银,古同“垠”,边。畺,古同“疆”。敉,安抚,安定。银畺,亦可理解为银川灌区。因为银川之名在明末清初就已成为宁夏府的别名,或宁夏县附近灌区的雅号了。
(17)高明:高而明亮之处。此指宁夏北门城楼。《礼记·月令》仲夏之月:“是月也,毋用火南方,可以居高明,可以远眺望,可以升山陵。”郑玄注:“高明,谓楼观也。”
(18)舆颂:民众的议论。《隋书·炀帝纪上》:“听採舆颂,谋及庶民,故能审政刑之得失。”乐只(lèzhī):和美;快乐。只,语助词。《诗·小雅南·山有台》:“乐只君子,邦家之基。乐只君子,万寿无期。”
(19)贱子:谦称自己。此是张建自称。入幕宾:典出《晋书·郗超列传》:“谢安与王坦之尝诣(桓)温论事,温令超帐中卧听之,风动帐开,安笑曰:‘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!’”后因称参与机密的幕僚为“入幕宾”。按:郗超,东晋大司马桓温的参军,是桓温的主要幕僚。此处“入幕宾”是指民国二年(1913年),张建应马福祥的聘请,担任宁夏护军使署副官长,是马福祥的主要幕僚之一。
(20)中西:指中国和西洋。
(21)强仕:四十岁的代称。语本《礼记·曲礼上》:“四十曰强而仕。”谓男子年四十,智虑气力皆强盛,可以出仕。后以强仕为四十岁之代称。当时马福祥41岁,故曰“公年才强仕”。
(22)礼义为干城:《礼记·儒行》:孔子对哀公曰:“儒有忠信为甲胄,礼义为干橹。”儒者用忠信作为护身的盔甲,用礼义作为抵御的盾牌。礼义,礼法道义。干城,盾牌和城墙。此比喻捍卫国家的将士。这句诗的字面意思是:用礼义作为抵御的盾牌和城墙。其含义是说,对他人讲礼义,那么就会使他人为礼义而献身,成为捍卫国家的将士。
(23)忠信为营垒:营垒,军营和四周的围墙、防御建筑物等设施。此比喻阵营,同盟。这句诗的字面意思是:用忠诚信实作为防御的堡垒。其含义是说,用忠信对待阵营、同盟者,那么就会使阵营、同盟者更牢固。
(24)贤能为戈矛:戈矛,戈和矛。泛指兵器。此比喻武士,军队。这句诗的字面意思是:用贤良有才能的人作为兵器。其含义是说,善于举用贤能之人,那么贤良有才能的人会为你冲锋陷阵。
(25)才俊为鞭箠:鞭箠,鞭子。此比喻督促﹑勉励。这句诗的字面意思是:用才能出众的人作为鞭子。其含义是说,才能出众的人会经常督促、勉励你,让你勤勉少犯错误。
(26)德声,道德声望。九垓(gāi):中央至八极之地。
(27)百雉:指城墙的长度达三百丈。雉,古代计算城墙面积的单位。长三丈高一丈为一雉。
(28)矧(shěn):况且。
(29)竟夕:终夜;通宵。谭:同“谈”。
(30)赞皇诩筹边:这句说的是唐代赞皇人李德裕筹边的事。李德裕,字文饶,唐代真定赞皇(今河北省赞皇县)人。历任翰林学士、浙西观察使、剑南西川节度使、兵部尚书、左仆射,并在唐文宗大(太)和七年(833年)和唐武宗开成五年(840年)两度为相。大和四年(830年)李德裕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时,唐朝与吐蕃边境战事频仍,李德裕为加强战备、激励士气、筹措边事,在当地修建了“筹边楼”(在今成都西郊)。他并没有把这座筹边楼纯粹作为军事要塞,而是将此楼作为交际场所,与少数民族首领勾兑关系,联络感情。因此,在他任上的两年间,唐朝与吐蕃在川西相安无事,为边境的和谐安宁做出了很大贡献。正因为如此,唐代女诗人薛涛曾来此登楼凭吊,留下一首流传千古的名诗《筹边楼》:“平临云鸟八窗秋,壮压西川四十州。诸将莫贪羌族马,最高层处见边头!”楼不在高,有诗则名,筹边楼也因此名扬天下。
(31)南朝夸结绮:此句说的是南朝陈后主建结绮等三阁的事。南朝陈后主至德二年(584年),起临春﹑结绮﹑望仙三阁,阁高数丈,并数十间,窗牖﹑壁带之类皆以沉檀香木为之,饰以金玉,间以珠翠,其服玩之属,瑰奇珍丽,穷极奢华,近古所未有。
(32)孰若公意深:怎么比得上您(指马福祥)意味深长,想得更远。
(33)山河作表里:表里,即内外。外有大河,内有高山。指有山河天险作为屏障。元代张养浩《山坡羊·潼关怀古》:“峰峦如聚,波涛如怒,山河表里潼关路”。
(34)氛祲(jìn):雾气。比喻战乱,叛乱。
(35)耒耜(lěisì):古代耕地翻土的农具。耒是耒耜的柄,耜是耒耜下端的起土部分。泛指农具。借指耕种。
(36)悬知:料想;预知。
(37)叹观止:即叹为观止。叹,赞赏。观止,看到这里就够了。指赞美所见到的事物好到了极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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